是点梗~
具体设定可以看前几天发的那个图片
其实感觉苏苏没那么病娇,景琰也没那么元气……
拖到今天是因为我没想到能写这么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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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年,萧景琰十八岁。
他出生于秋末冬初,生日时所见的景象便往往有些萧条,即使街道两旁和公园里都特地种植了常青树,看起来也是灰蒙蒙的一片,透着行将就木的衰败。
他拉上了外套拉链,头一次觉得金陵的初冬这么冷。
说起来,十八岁生日时跟监护人大吵一架后离家出走,这种事应该不少见吧?
现在稍稍冷静后,萧景琰也有些后悔当时的过激语言:苏哲身体那么差,不会被他一刺激,出什么事吧?
他当时说了些什么来着?
“你闲得没事干就去干你的那些小情人啊,别来干涉我的事!”
可是他也没说错啊,苏哲今天没事找事,不就是那个小白脸跟别人跑了,苏总生气吗?
“我已经成年了,而且,你从来都不是我的监护人,有资格管我吗?”
这句话更是在理,萧景琰又不是孤儿,苏哲也就是个“邻家哥哥”,只不过他的公寓离学校近,萧景琰经常留宿而已。
“我不是任你随意摆弄的玩偶,随你心情召之即来挥之即去!”
难道不是吗?萧景琰越想越气,苏哲根本没把他当成平等的人来对待,从前是宠着哄着,渐渐开始软硬兼施,现在就完全暴露本性了!
“苏、先、生,你有尊重过我的想法吗?”
这句话可能说得有点太重了,而且当时苏哲的脸色已经很苍白了,要是……
萧景琰转身往回走,由于内心不断纠结,走得磨磨蹭蹭,只怕要是苏哲真的出了事,他也赶不及的。
街道上突然隐隐传来救护车的声音,萧景琰一惊,迅速给自己找了个借口——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。
然而在门口,他看见苏哲正和一个什么人站在车边谈话。
那人单看背影的话,和萧景琰年龄应该差不多。
然后两个人上了车,扬长而去。
看了萧景琰的话也起到了作用,至少苏哲真的没打算继续找他的事,而是去找了另一个小白脸。
萧景琰憋着无处发泄的愤怒和委屈,进屋收拾东西。
游戏室里苏哲给他买的那些游戏机和卡带一律不用再管,他收拾好几本从图书馆带回来的书,翻了一遍床头柜,没什么值得带走的,就把钥匙扔在里面,背上书包出了卧室。
突然想起有本书被苏哲借去看了,萧景琰于是去主卧看了一眼,床头柜没有,那么应该在书房。
萧景琰其实很少进苏哲的书房,通常情况下只有苏哲在场时偶尔叫他进去,让他坐沙发上自己玩会儿,等苏哲处理完公事,两个人就一起出门。
那本被借去的《鼠疫》就在书桌边上,萧景琰本打算拿着就走,忽然瞥见书桌上还有个摊开的笔记本。
字如其人,苏哲的字便足以让没见过他的人心生好感,渴望认识这位温润君子。从前萧景琰拿着他以前的学习笔记去学校时,便有许多人试图借阅,不只是为了那些清晰明了的思维导图,更是为了那一手漂亮的钢笔字。
【今天跟他吵架了,而且是我在无理取闹,这实在很不应该……】
萧景琰刚看到第一行,立刻撇开目光,觉得这是侵犯隐私,可是苏哲写的应该就是今天两人吵架的事……他已经认识到他的错误了?那为什么不找萧景琰道歉,而是去找moneyboy?还是说有其他原因?
【我的心理可能真的出现了一些问题,导致我最近很难控制好自己的情绪,尤其是面对景琰的时候,可是……或许我应该】
记录戛然而止。
短短的几行字,让萧景琰的心情再次经历了一番大起大落。
苏哲他最近确实有些不对劲,可萧景琰都没有深究原因,只一味想摆脱苏哲的“控制”,可如果……
笔记本还没被使用太多,萧景琰直接翻到第一页开始读。
【庆功宴上没让他喝酒,好像让他不太高兴了,但他确实还没成年,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。但是另一件事让我觉得有些失落:他趁我和别人讲话时喝了一杯香槟。这是我第一次发现他对我阳奉阴违,明明以前那么听我的话,是我哪里做错了吗?】
……
【高考成绩出来了,意料之中的分数。他说他的志愿只有金陵大学,我很高兴。不过从前没听他说过他想学医,他是什么时候产生这种想法的?我居然没察觉到,最近好像过于关注公司的事,对他疏漏了。】
……
【这次旅行很愉快,和之前的每一次旅行一样令人心情舒适。但是他没有拒绝偶然认识的那个女生,他们加了联系方式,今天仍然在互发消息。他为什么还是对人这么没有戒心?我明明一直在教育他防人之心不可无……而且,那个女生看他的眼神,令我很不舒服。】
……
【昨天做了一个梦。我好像疯了。】
……
从萧景琰高中毕业到现在,短短半年的时间,苏哲也不是每天都记录,每次记录都很短,所以这半年的时光,萧景琰很快就读完了。
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,只是把所有东西恢复原状,躺在沙发上,望着天花板发呆。
顺便等苏哲回来。
苏哲是第二天早上回来的。
沙发太软,萧景琰睡不习惯,刚听见声音就醒了,但昨晚睡得太早,他有点头晕。
于是直到脚步声在身边停下,他才彻底清醒,不知道如何面对,索性继续装睡了。
苏哲的手指总是很凉,尤其是指尖,萧景琰被那冰冷的触感激得浑身起鸡皮疙瘩,又强行忍着,想知道苏哲要干嘛。
前额的碎发被拂开,手指却又只停留在眉心,萧景琰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。
苏哲像是早有预料,缓缓撤开手,被萧景琰握住手腕时还轻轻挑眉似乎有些惊讶。
萧景琰借力坐起来,苏哲见他坐稳后就想把手抽回去,却又被萧景琰大力一拉,整个人重心不稳向前倒去。
他忙用另一只手撑住沙发靠背,不防萧景琰得寸进尺,在他开口前堵住了他的嘴。
苏哲屏住了呼吸,连眼睛都不敢眨了。
萧景琰却是一副豁出去的样子,另一只手攀住苏哲的脖子,趁他愣神,加深了这个吻。
他确实一点经验都没有,苏哲想,萧景琰明明是个下定决心就不会再犹豫的人,怎么一个吻却这样唯唯诺诺?
没多久,萧景琰涨红着脸松开苏哲,眼神很亮,一如既往的亮。
苏哲攥紧了拳克制自己碰嘴唇的冲动,压低了声音:“你在做什么?”
“验证一些事情。”
苏哲深吸了一口气:“我会叫黎纲来帮你收拾东西,你……!”
萧景琰猛地把他拽倒在沙发上,整个人压下来圈住苏哲:“看起来苏先生昨晚过得很、开、心、啊?”
他的手指按在脖颈那处牙印上:“这是多激烈,怎么还用牙咬呢,真是……”
“跟你没关系。”
“可你喜欢我,”萧景琰顿了顿,“不,你爱我。”
苏哲冷笑一声:“青春期幻想症发作了?”
“你硬了。”
“正常生理现象而已。”
“怎么,昨晚没玩够?”
“是不够尽兴。”
“我可以让你尽兴。”
苏哲原本没有任何挣扎和慌乱,此刻骤然挣开萧景琰:“你疯了!”
眼里的怒火比昨天更甚。
萧景琰满不在乎地一笑:“难道我说错了?你和他做的时候,想的是不是我?”
“你不嫌恶心吗。”
苏哲说完,气冲冲地去了书房,砸上了门。
萧景琰特意将那本日记合上了,他相信苏哲不会放过这个细节。
苏哲出差了。
他不在的这两个月,萧景琰照常上学,而且完完全全把苏哲家当成了自己家,没事过去浇浇花修修草坪,然后发照片“骚扰”苏哲。
尽管苏哲一律忽视,他也毫不气馁。
这天,苏哲挂了萧景琰的第三个电话,第一个是秒接,发现萧景琰没出事就是纯手贱后立刻挂断了。
萧景琰不依不饶地拨通了第四次,苏哲终于接了。
“我们元旦假后就是期末考了。”
苏哲没说话。
“我们本来约好寒假去滑雪的。”
苏哲继续沉默。
“但是我们宿舍打算一起去海南玩一趟,可能要个十几天,所以滑雪可能得往后延了。”
苏哲挂了电话。
萧景琰勾起嘴角,发送信息。
【虽然我也很想你一回来就见到你,但这次恐怕不能去接机了,也不知道我从海南回来时你回来没有。】
期末考完,大家自然要去庆祝一番,从火锅店里出来钻进KTV,后来觉得不够尽兴,又一窝蜂涌向了酒吧。
萧景琰喜欢喝酒,但不喜欢和人无谓地比拼酒量,在饭桌上高兴喝了一点,去KTV时就只默默坐在角落不想参与了,更别提在这更为吵闹的酒吧了。
“景琰!你不想喝酒就来跳舞啊!”
萧景琰揉了揉耳朵,吼回去:“我得回家了!”
“这才什么时候!回去干嘛!”
“我对象在家等我!”
“那让他一起来!”
萧景琰清楚地看见那人脸上闪过一丝嘲讽:苏哲之前经常来学校找萧景琰,结合萧景琰从头到脚的名牌,很难不让人想歪,而那时萧景琰只说对方是朋友,后来苏哲突然“消失”,萧景琰又说两人在交往,而苏哲只是去出差了……
萧景琰懒得跟他们解释,站起来就想走,被几个人一起按下了。
列战英瞪着那个人:“你是不是讨打!景琰,你先回去吧,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场合。”
“是吗?我看他挺喜欢的啊。”
萧景琰猛然回头。
梅长苏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萧景琰的时候,那人才十岁。
“苏哥哥!你回来了!”
记忆中两人也是从小一起长大,但“苏哲”十二岁时生了病,去国外治疗了两年,之后父母决定留在国外,而他回来读高中。
他不记得七皇子十岁时是什么样子了,似乎也是整日叫着“皇长兄”,跟在祁王后面,或者摆出一副哥哥的架子,义正言辞地让林殊不要乱来。
都已经是那么久以前的事了啊。
于是梅长苏当真应了那句“苏哥哥”,对萧景琰百般关照,宠得无法无天。后来,他早早接手父母在国内的产业,于是更加肆无忌惮。
萧景琰初一时沉迷游戏,他就买全套的游戏设备,每款一更新就换;初三时想学绘画,梅长苏联系完老师,还三不五时带他出去玩,美其名曰取景;高二时想玩摄影,梅长苏去请知名摄影师来教导……仿佛决心将萧景琰培养成只喜欢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。
然而萧景琰做事总没有长性,除了游戏和射击,没一个爱好是真正坚持下来的。
但梅长苏不在乎,萧景琰想好好学习时,他可以请最好的家教,也不介意亲自辅导,萧景琰想玩的时候,他就跟着一起,或者在旁边看着。
他已经看了萧景琰太久了,所以他的目光从来都没法真正地移开萧景琰身上。
梅长苏知道这是上一世做鬼时养成的习惯,但他十七岁后做事情都喜欢以年为单位,所以哪怕是看着萧景琰几十年,什么都做不了,只是看着,他也能看一辈子的。
……只要萧景琰还是属于他的。
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不对劲的?
梅长苏在记忆里搜寻了好几遍,终于确定,其实早在萧景琰高中时说有人向他告白那次,梅长苏就已经失控了。
潜意识里萧景琰不该考虑这些事情,他应该一往无前地追寻自己的梦想,不该被任何人分心。
可是记忆总是不饶人,梅长苏想起从前。从前林殊和穆霓凰订婚,萧景琰也闷闷不乐了好久,只是他拒不承认原因,林殊也过于天真,没有细想。
梅长苏以前那么肯定萧景琰的所有情绪波动都来源于自己,却忽略了他是成过亲的。
那些他以为的萧景琰枯坐灯前,对月无言的时光,他以为那人怀念的肯定是自己,可如果不是呢?
他会不会在哪一个瞬间,想起他那温顺可亲的发妻?
在梅长苏用虚假的拥抱企图温暖萧景琰的时候,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呢?
在少年萧景琰羞涩地告诉苏哥哥有人向他告白的时候,他想的是什么呢?
如果梅长苏没有晓之以理地说他们还不够理智不够成熟,无法担负起一场恋爱的责任,他们会否像无数对小情侣一样开始自以为的甜蜜恩爱?
届时萧景琰需要更多的个人空间和时间,而梅长苏……只是一位对他很好的邻家哥哥而已。
“你以为,如果没有我,你现在是什么样子?”
你会怀着怨愤和疑虑,至死不能解脱。
你会像无数误入歧途的青少年一样,你会成为萧家的耻辱。
萧景琰被他压在汽车后排座椅上,眼里满是志在必得,毫无悔改之意。
“你想说什么?”他的手环住梅长苏的腰,“我应该对你感恩戴德,因为你一直是怀着那样的心思对我好的?”
“你总是在不该聪明的时候太过敏锐,又不肯放过自己。”
所以哪怕发现了疑点,也不想让自己的幻想破灭,于是找了无数借口填补漏洞,但下一次发现疑点,又不肯忽视,只好重复自我折磨的过程。
“是苏先生栽培得好。”
梅长苏的眼睛暗了下去。
“栽培”。
如果萧景琰真的是能任由他修剪的花枝……
“唔……”
两人都不肯率先示弱闭上眼睛,也不肯让出主动权,于是场面陷入了僵持。
而车内的温度逐步攀升。
萧景琰摸到了他腰部内侧的疤痕——手术很成功,但终究留了疤。
游刃有余的表象只剩最后一层纸糊的壳,梅长苏起身,结束了这场对峙。
萧景琰做着深呼吸平复心情,梅长苏绕去了驾驶座,顺手递给他一瓶水。
瓶口开封过,梅长苏递出去才发现,又想收回来,萧景琰眼疾手快地抢过去:“除非你告诉我是别人喝过的。”
他可不相信有洁癖的苏哲肯把别人喝过的水留在车上。
“我跟静姨说了,你和朋友去海南玩了,大概要十几天才能回来。”
萧景琰指着窗外的飞雪:“海南?”
苏哲气定神闲地翻了一页手上的书:“不喜欢?”
“我居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在这里造了座金屋。”
“这段时间应该够你想清楚了。”
“一般情况下,我们称‘这种情况’为‘非法限制他人人身自由’。”
“不是你自愿的吗?”
萧景琰走过去抢了他手上的书:“你装什么?”
“我记得我明确告诉过你,我不喜欢男人。”
“所以你没跟他们上过床?还特意让别人咬个牙印来气我?”
“……”
萧景琰似乎被关出了什么毛病,脑回路越来越不正常了。
见苏哲没反应,萧景琰就凑近了,苏哲下意识想躲,奈何空间不够大,萧景琰迅速低头亲了亲他脸颊。
“……”
“苏先生,你脸红了。”
这是句假话,梅长苏也不相信,只是站起来想走——这两天,一旦萧景琰开始作,他就会离开。
“怎么明明被囚禁的是我,你倒好像受了委屈似的。”
萧景琰在这里住着,吃喝不愁,想玩游戏想看电影想射击想跑马都不受任何拘束,只是不能和外界联系。
但这基本也是萧景琰每次放假前两周的日常:他得像这样宅够了才会同意和苏哲出门旅行或者干其他事。
“其实你自己也明白,我们不可能回到过去那种相处模式的。”
苏哲猛地转身,揪住萧景琰的衣领:“那你想怎样?”
他小心翼翼维持了那么多年的平衡,萧景琰说打破就打破,凭什么?
凭什么总是这样?
萧景琰总是理所当然地掌控着两人之间的关系,是谋士是朋友都是他一句话说了算,甚至于只要他放不下,梅长苏就得做个缚地灵,眼睁睁看着他痛苦却无能为力,眼睁睁看着刺客的匕首穿过他胸膛却什么都不能阻止……
“我想让你看着我。”
梅长苏触电般松手,又被萧景琰抓住。
这次的吻更加激烈缠绵,苏哲直到结束才睁开眼,明明眼睛里倒映的是萧景琰的面孔,他却还是觉得那人在透过他看向别的什么人。
总是这样。萧景琰想,苏哲对他好得超出常理,简直像在补偿。
可是补偿谁呢?
他甚至每年生日,偷偷在贺卡背后写下的愿望都是希望萧景琰平安快乐……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,到底是什么人,发生了什么事,值得苏哲这样的一个人,甘愿把一颗心系在冲动无知的萧景琰身上?
梅长苏被萧景琰抱起来往卧室走,他望着那人的侧脸,心里泛起难以言说的委屈。
他明明做到了,他已经亲眼看着萧景琰登基了,亲眼看着那人扫清沉痼,开创独属于萧景琰的朝代,可是萧景琰最后辜负了他……
那明明是可以躲开的,梅长苏知道萧景琰能躲开那把匕首,可是他放弃了,他怎么能放弃?他怎么敢就这样放弃?
明明是萧景琰说的,说希望梅长苏能亲眼看着他开创大梁盛世,是他食言了……
“是你先招惹我的,苏哲。”萧景琰把他压在床上,有些硬的床垫令梅长苏不太习惯,“你其实早就看出来我对你不正常的依赖心理了,但你也乐在其中,不是吗?现在你发现玩脱了,就想删档重来?”
“如果……”
萧景琰当然不肯让他说出类似“再来一次不会对萧景琰这么好”的话。
“嗯……”梅长苏抓住萧景琰的肩,呼吸开始颤抖,“哈……”
萧景琰微微皱眉:“放松。”
梅长苏咬住了嘴唇,抖得更厉害了。
萧景琰尽量温柔地吻他:“……我爱你……阿苏。”
梅长苏原本渐渐在萧景琰的亲吻下放松,听见那句“阿苏”,又猛地挣扎起来。萧景琰用力按住他,动作也不复温柔。
“先生,自己种下的因,也该自己承受结果。”
“阿苏……”
男人的呼吸平复之后,是一串衣物摩擦声,接着响起一声叹息。
梅长苏从来没听过萧景琰这样的声音,这样深情温柔,甚至有些悲伤。
然后是女人柔柔的回应:“陛下。”
梅长苏死死盯着眼前的墙,他知道自己可以轻易穿过这道墙,看清萧景琰此刻的神色,也可以看见那名叫作“苏婉”的舞女究竟是何等绝代风华。
苏婉很快取代皇后成为后宫最受宠的女子,只是萧景琰原本就极少去后宫,她的受宠程度也有限,后宫的人也有限,倒没出现前朝那般残酷的争宠之事。
苏贵妃与皇后相处十分融洽,好几次萧景琰去御花园都能看见她们相携赏花。
梅长苏从来都避免去看后宫女子的长相,他并不想知道萧景琰喜欢什么样的女子,更害怕知道。
他只知道,皇后与苏贵妃都喜欢素净的衣服,尤其是苏婉,她似乎除了第一次面圣时穿的红衣起舞外,平日里素得简直不像个二十出头的妙龄女子。
萧景琰会教苏婉下棋。
其实在梅长苏看来,苏婉是会下棋的,即使萧景琰说她似乎下得不太好,那也只是她不够专心。
而因为梅长苏只准自己的目光聚在棋盘上,所以他并不知道苏婉为何不够专心,而萧景琰的神情是不是也和从前与他下棋时一样。
梅长苏已经太久没有体会过疼痛的感受了,现代医学让做手术的痛苦也微乎其微,他没想到有一天他还会疼得不想动。
他睁眼,果不其然对上萧景琰歉疚又复杂的目光。
“阿苏……”
梅长苏瞪着他:“闭嘴。”
“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?”
你就那么喜欢她?这么念念不忘?
“你为什么一直对我这么好?”
梅长苏冷笑。
“你对穆霓凰也很好,但你也没有把她关在这里。”
梅长苏不耐烦地别过头。
“苏先生啊……”
梅长苏心中一惊。
“你更喜欢我叫你先生?”
“……”
“虽然你没说话,但你的心跳加快了。”
梅长苏开始用力,想把手挣开。
“阿苏,我做了一个梦。”
萧景琰有时候也会觉得奇怪,他刚收到讣告时怎么会那么伤心,明明早就知道结局,明明他后来也一直很难过,为什么要在那几天把眼泪哭完呢?弄得自己之后难过时连哭都哭不出来。但这也有些奇怪,明明那十二年里不知道哭过多少场,为什么后来反而哭不出来了?
因为当了皇帝吗?
还是因为他总隐隐觉得,苏先生还在看着他?
处理奏则太累的时候,望着远方出神的时候,甚至偶尔去梅园看花的时候,尤其不小心在宫宴上贪杯的时候……似乎那个人就站在他身边,或喜或忧地望着他。
如果那人还在的话……
他应当在文臣之首,或者就待在长林军中也不错,朝堂上当有他一席之位,再或者他退隐江湖,做他的逍遥宗主也可以,只要每年能收到他的来信,隔几年能来看看自己……这样就很好。
萧景琰不敢奢求太多,只要他好好活着,只要还有再见之日就好,可是上苍在他们最意气风发的年纪将他们扔进深渊,给了他们渺小的一线希望,然后在他们以为就快爬上去的时候,告诉他们,深渊上面仍然是无穷无尽的黑暗。
萧景琰有时候觉得自己已经疯了,可为什么还是只有神志不清时才能看见梅长苏呢?
梅长苏担忧地望着他,叹着气让他别再这么任性。
梅长苏有些生气,埋怨他没有照顾好自己的身体。
梅长苏朝他扑过来,终于肯叫他一声“景琰”。
那是萧景琰唯一一次真的失去理智。
刺客手中的匕首闪过寒芒,而他看见了刺客背后朝自己飞奔而来的梅长苏。
我终于可以来见你了吗?
禁军迅速制服了刺客,萧景琰仿佛飘在空中,看着那些人进进出出,一圈太医围着,颤颤巍巍地给皇帝疗伤。
而梅长苏一直在哭。
自皇后去世便代掌凤印的苏贵妃强撑着恐惧,命人拦住那些各怀心思的大臣。
禁军统领列战英一刻也不敢停歇,一边派人查刺客的来路和同党,一边加强宫城守卫。
只有梅长苏什么也没做,围在龙榻边哭泣。
萧景琰从没见过他流这么多的泪。
于是萧景琰后悔了,他只是想再见梅长苏一面,不是想让梅长苏这么伤心。
他的意识逐渐模糊,陷入无边黑暗中飘荡,再次清醒时是三天后。
这三天发生了很多事情,比如莱阳王企图谋逆,被长林王抓住,暗中软禁在了王府。
苏贵妃从他醒来后就开始哭,希望他能饶了莱阳王一命。
萧景琰无从判断她的真心——莱阳王自幼丧母,在她膝下长大,但就算太子登基,她也会是当之无愧的皇太后。
这位一向以自身利益为先的舞女,竟然愿意替莱阳王去死。
萧景琰只觉得愤怒:那名刺客没有杀了他,但是他感受不到梅长苏了。
萧景喝了很多很多的酒,还是没法看见梅长苏,他甚至将登基那年就让人着手制作的情丝绕拿了出来,可是喝完还是看不见梅长苏。
他不知道是酒的问题还是他自己的问题。
直到很久以后,其实也没有几年,但那是段太过漫长的时光,直到他真的气息奄奄,才终于又听见了那人的声音。
“景琰……”
萧景琰迟迟不说话,而梅长苏终于挣开了他的手,掀开被子下床。
大概是他自己的床昨晚被糟蹋得实在不像样,萧景琰又把梅长苏抱回了主卧睡觉。
“嘶……”
萧景琰连忙扶住梅长苏,略加思索,又顺手从侧面抱住了。
“我以为你能看出来,我巴不得被你关一辈子。”
至少还能每天看见你。
梅长苏没有理他,沉默地挣扎着。
“你明明就喜欢我,看见我和别人稍微亲近一点就要吃醋,还因此,小学毕业后带我出去旅游就从来不再带上霓凰了,明面上说是男女有别,其实你就是想和我单独出去。你明里暗里阻止我和别人有过深的交集,让我不由自主地越来越依赖你,让我情不自禁地爱上你……其实你什么都不用做的,我只可能爱你一个人,你为什么不明白呢?”
我一直都清楚自己对你的感情,可你为什么总是要逃避?
梅长苏猛地将萧景琰扑倒:“不明白的是你。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才能再次见到你,你从来不知道珍惜,因为那对你来说都是唾手可得的东西,你对任何事情都只有那么浅薄的一点喜欢,你对所有人都抱有善意,随便什么人只要在你面前哭一哭你就会心软,你的情意有什么价值?”
你看起来那么宠幸苏贵妃,还不是给她喝避子汤,皇后一死,就连后宫都不入了。
“那都是因为谁!是谁明明答应了我会回来,是谁成天满口谎话将我骗得团团转,梅长苏,最自私的人就是你了,你只想实现自己的愿望,却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,把别人置于进退两难的地步,看着别人一生都为你痛苦不堪,这不就是你最喜欢做的事吗?”
梅长苏怔怔地看着他:“……你方才,叫我什么?”
萧景琰推开他:“你以为你真的能关我我一辈子吗?”
说完,萧景琰觉得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动手打人——梅长苏真是永远能让他情绪失控——于是准备离开,但是,但是事情总有个但是。
梅长苏几乎是下意识地拉住了萧景琰的手。
屋里虽然开了暖气,他的手还是有点凉,萧景琰又舍不得挣开,又拉不下面子,只能默默握紧了,希望能稍微暖一下梅长苏的手。
“我想关你一辈子的。”
萧景琰从来都没办法真正拒绝梅长苏,何况这次,他求之不得。